时雨方兴_稀

冷圈拆逆资深选手

【东卷】May It Be/祈愿[下篇/战争年代相关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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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近中午卷岛才收起了画板站起身来。他忍不住在这里多呆了一会儿,仅仅是看着观光客或者是跑步健身的人从这里经过,也让他感到少有的温暖。这个冬天太长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
 

他没有乘巴士,选择走路回去,这座公园离他的裁缝铺并不算远,大约步行四十分钟就能回去,今天阳光和煦,照得人头顶暖暖的,卷岛不由自主地笑了笑,出来散心真是一个好选择。

 

回去的路上卷岛买了一些面包,还有一瓶果酱,他本来是不怎么爱吃果酱的,可是东堂却很喜欢,久而久之,卷岛好像也习惯了在面包上涂果酱这种做法。仔细想想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来也曾给对方带来不小的改变,为了对方也有过许多妥协,两个人都是男性这个事实,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多少针锋相对,只是如一般的家庭一样,过着简单的生活罢了。

 

只是他们很难把自己的爱人公之于众,因为社会对他们终究是排斥的,只是卷岛有时也会想,他们的爱与其他人的爱又有什么不同呢?

 

他拐过一个十字路口,回到了熟悉的街区,再向前走一小段路就要回到裁缝铺,把把手上的挂牌翻到“OPEN”的一面,或许今天那个曾经来订做裙子的年轻妈妈还会再来,失去丈夫的伤痛或许有所减轻了吧?

 

看样子邮差又来过了,他的门前端正地摆着一枚淡黄色的信封,还有一束淡紫色的,用丝带扎起来的羊绒草,花瓣在风中细微地颤动着。卷岛把他的画夹夹得紧了一些,快步向前走去,希望自己能在午饭前把手头正在缝制的玩偶完成,一起送到这次收到通告的人家去。

 

——邮差从未将阵亡通知直接留在他的门前。

 

这个可怕的想法突然跳进了卷岛的大脑,他的脚步好像突然被谁牵绊住了一般,他想也没想地停在了路边。

 

邮差从未主动把一封属于他人的阵亡通知书留给他。

 

卷岛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起来,没用几秒他就站在了裁缝铺的门前。他喘得厉害——实际上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很累,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。他把手里的面包、果酱和画板先搁在一边,这才弯下腰捡起那枚信封,还有那束羊绒草——他清醒、冷静得甚至令自己都感到惊讶,自己是这样理智的吗?

 

他的手颤抖起来,眼眶也有些模糊,但他仍旧能看清信封上打印的地址,也能看清收件人,卷岛裕介。

 

他好像一瞬间忘记了应该怎样打开一个信封,因为他的双手突然间不听使唤,他用指甲去划开信的封口,可他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,他应该用拆信刀,对,一封正式的信件应该用拆信刀处理,自己这样做会把信弄坏的。他不能把这样一封信撕破,因为这封信有关于东堂,这封信……是与东堂尽八有关的最后一封信了啊。

 

卷岛的胸腔疯狂地收缩起来,他急促地喘息着,心脏抽成一团,剧痛让他站立不住,他痛得抓住自己的衣服,发出了难听嘶哑的抽气声。他想叫出声来,却蜷缩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几乎无法呼吸。

 

原来人是会因心痛而死的,他今天才知道了。

 

如果就这样简单地死去了,他就不用强迫自己打开这个装满了世间所有无情和残忍的信封,不必阅读其中含义最为沉重的话语,不需要冷静地提醒自己发生了怎样的事实。他写给东堂的信还在大海上奔波,可那个人的死讯竟然已经先回来了。

 

他低下头,一只手抓紧自己垂下来的头发,它们甚至已经和他多年前剪发之前一样长了。他还记得东堂实际上非常反对他剪掉头发,“你不应该为了我强迫自己改变”,他想起东堂对他说的话。然后他抬起头来把这些长发捋到耳后,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已经爬满了全脸,有几滴泪水滴落在那枚信封上——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可以准确地打开它了。

 

[1963年02月18日,星期一:

东堂 尽八 在行动中受到攻击而死亡。

我们非常遗憾地通知您,参谋军士 东堂 尽八 在一次行动中被杀(KIA),他承担应属于他的职责、服务于他的国家,他的遗体被埋葬在阵亡的土地之下,他的遗物则保存在当地警察局,希望您尽快前往领取。

请接受我们发自内心的悲痛,

国防战俘及失踪人员办公室。]

 

这便是这封信所有的内容了。

 

于是这天下午,警察局接待了一位有着玉虫色长发的男子,他带着一封阵亡通知书,用沉闷沙哑的声音表示他是来领取遗物的。警员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,近一段时间里来领取遗物的人大多是年轻女人和老年人,他们失去了丈夫、或是儿子,可是这个男人却与众不同、甚至说是有些怪异。

 

“您来领取东堂尽八的遗物,对吗?”

 

“是的咻。”

 

“您是他的什么人?我是指是否有亲属关系?”

 

警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拉出一张表格,上面大约是近期这个街区里登记在册的阵亡军人名单,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——眼眶红肿,看上去他曾经哭得很厉害,他的脸上好像有不应属于他的憔悴。这名警员提起了自己的注意力,他们不能允许一个疑似同性恋的男人拿走阵亡士兵的遗物,这代表这两人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审查,即使名单上这名士兵已经不在人世,军队也依然有权撤销他的军籍。

 

“我……是他的表哥。”

 

卷岛说了他这一生中最令他羞愧的一句谎言。可是他明白,如果不这样做,别说是他拿不到任何东西,连东堂也会受到牵连,名誉受损,被自己所热爱并付出生命的军队开除,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?

 

“我想您可以查证一下,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。”

 

这是他和东堂早已商量过的谎言,尽管当时他们讨论到这个问题的时候,死亡还是那样的遥远而虚无。

 

警员站起身来走到后面的一个房间里去了,卷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,对房间里的交谈声和翻阅登记簿的声音充耳不闻,他才不在乎那些人是不是相信他,某个瞬间他甚至崩溃般地想,就算他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又能怎样呢?东堂已经死了,再也不会回来了!军籍、名誉,有哪一个来得比爱人的生命更加重要?

 

只有他还活着,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和懦夫。

 

十分钟后那个警员重新坐在了卷岛的面前,表情比刚才和缓了许多,他把表格推到卷岛的面前,并递过来一支笔,“请您在这张表后签字,然后您就可以拿着您弟弟的遗物回去了。”

 

东堂并没留下多少东西,卷岛仅仅拿到了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小纸包,他把包装剥开,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硬皮本。卷岛在翻开它的时候心是悬着的,他害怕看到沾着血迹的纸张,还好他粗略地翻过一遍之后发现这个本子还很干净,只是在前两页有东堂的字迹,那是一封没有寄出的短信。

 

“小卷:

原谅我在这封信中无法言明过多,我一切都好,我们暂时被困在一片河谷区,周围有数倍于我们的敌人,不过在我们身后有强大的远程火力和空中支援,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够脱困。”

 

以河谷为中心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。

 

空中支援在持续不停的胶着激战中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,一旦开火,就会造成无差别伤亡。

 

“不必为我担心,我总是能够化险为夷的,只是这里的战场残酷得吓人,即使是现在我这样安静的坐着写信,血腥味也会钻进我的鼻孔里。”

 

救援直升机来了一架又一架,但是伤员过多,即使每次只载走重伤员也远远不够,东堂所领导的一个班现在只剩他和另外一个人,他们现在处于最密集的交火区,迫击炮就在面前不足十米处造成剧烈的爆炸,气浪把他和战友掀飞了出去。几乎昏迷了几分钟之后东堂才重新睁开眼睛,他感觉自己的一只耳朵失聪了,而他手下的那个列兵已经昏迷不醒,十几块碎弹片击中了他。

 

“身陷枪林弹雨中的时候,我也会感到恐惧,但是一切都好过无休止的等待,等待敌人的突袭,等待支援,我有时会忘记时间的存在,似乎夜晚有一百个小时那样漫长。”

 

[东堂,快上飞机!]

[已经超载了不是吗?让这小子先走吧!我还没那么严重——]

 

——擦过直升机身的流弹结结实实没入了他的胸膛。

 

“此刻我是多么想念家里的清晨,被窗外的燕鸥叫声吵醒的那些日子。我定会活着回去,因为我还有一句话要带给你。”

 

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东堂感到有些不甘心,他不能回去见卷岛了,那封写在本子上的信,也还没有机会寄出去。他动了动嘴唇,终于说出了那句他一直期望能公之于众的话:

 

“愿启明星永远与你同在。”

 

我爱你。

 

 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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